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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回 (1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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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雙腿又是一軟:二姨太敢這麽說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,一旦錢挖出來,她們的嫌疑洗脫了,而自己謀害大少爺的罪名是怎麽都跑不掉了!

到時要被打死的不就變成了她嗎?!

琉璃瓦依然在閃著光,光亮甚至更耀眼了,而夏依依剛才對琴兒的那份憐憫此刻已經變成了自嘲:這就是個你死我活的地方,可憐敵人的代價就是犧牲自己!

除了數名男丁以外,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去了後院。

這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,虎子剛好從沈慕晨的院子裏走出來,看到夏依依連忙過來問是怎麽回事。

大太太一見他便喝斥道:“這裏沒你什麽事,回屋裏好好侍候大少爺去!”

虎子被喝得不敢再出聲,邊往院子裏退邊回頭用黑溜溜的眼睛去看夏依依。

本來不想驚動沈慕晨,但現在自己命懸一線,除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。夏依依悄悄對虎子使了個眼色,用唇語說道:“去叫大少爺來!”

其他人都在關註琴兒的動靜,沒有人註意到夏依依的舉動。虎子領會地點了點頭,一溜煙跑進院子裏去了。

琴兒果然將二姨太說的錢挖了出來,看到那滿滿一瓷壇的銀元,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:二姨太一個裁縫鋪的女兒,嫁進來的時候連件像樣的嫁妝都沒有,這十來年竟然攢下了這麽多錢!

現在這裏除了琴兒和夏依依以外,其他人都是了解沈家經濟情況的人,二姨太每個月有多少例錢他們心裏都有數,這一壇子錢就算她每個月一分不花地存也不可能存這麽多。

老爺私下給她錢了嗎?不可能!如果是三姨太老爺說不定會給,二姨太根本不討他歡心,怎麽可能偷偷給她錢?

難道是老爺偷偷給沈慕正的?

……

大太太的臉陰得幾乎能擰出水來,那對秀麗的眉毛也是一擰再擰。

錢一現完,二姨太連忙使眼色讓琴兒抱進屋裏去了。她自己走到大太太面前,理直氣壯道:“太太,你也看到了,琴兒並沒有說謊。這一切都是瘋丫頭為了自保而誣陷我們!”

大太太和其他人一樣,還在震驚那一壇錢的來源,幾乎要忘了這件事了。

她回了回神,冷冷地盯著夏依依,問道:“瘋丫頭,你還有什麽話說?”

“那個布人不是我做的!”夏依依有口難辨,只能拼死不承認。

“證據確鑿還敢狡辯!”二姨太手臂一擡,指著夏依依厲聲喝道:“還不把這丫頭拉下去打板子!”

剛才要打她的丫頭可是毫不含糊,現在換了瘋丫頭就手軟了不成?哪有那麽容易的事!

面對這情景,即使知道夏依依是被陷害的大太太也沒辦法收場了。她將目光轉到了一邊,對身後的人說道:“拖下去打。”

“誰敢打她!”沈慕晨出現在二姨太的院門口,一身睡衣外披著一件夾裳,臉色十分蒼白。

“慕晨,你才剛好,怎麽不在屋裏好好休息?”大太太迅速沖過去扶住他還在微微顫抖的身體,關切地問道。

“我要再睡下去,我的丫頭都要被你們打死了!咳咳……”沈慕晨情緒激動,一時氣息不勻,咳了起來。

“大少爺!”夏依依也連忙過去幫他輕拍後背順氣。

一陣咳嗽後,沈慕晨漸漸平靜下來,犀利的目光望向二姨太,冷笑道:“沒能害死我又要拿我的丫頭開刀了嗎?這院子裏的人還真是一天都不消停啊!”

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?哪個院子裏的人不消停了,你給我說清楚!”二姨太被他瞪得心裏發怵,虛張聲勢地提高了音量問道。

“瘋丫頭進我的院子才多久,她連我哪天生日都未必知道,怎麽會知道我的生辰八字?”沈慕晨的冷笑中增添了一些嘲諷的意味,目光靜靜地環視周圍,一眼看到李姐手裏的布人,立刻上前拿了過來。

仔細察看後,他笑道:“這個人偶的手工、布料不錯啊!在我的記憶中,瘋丫頭好像從來沒有做過針線活。”他拿著布人回頭看向夏依依,“你會做針線嗎?”

“不會。”夏依依趕緊搖頭。

她在21世紀連針都沒拿過,在這裏也就幫周大娘穿過幾次線,怎麽可能會做針線活?

瘋丫頭因為腦子不好而被沈家低價買進來打雜的,剛進府的時候連反應都比一般人慢,這裏沒有一個人見過她做針線,就算說她會做也不一定有人相信。林管家和李姐面面相覷,這才想起剛才忽略了這條線索。

二姨太剛才那股囂張的氣焰一下就消失了,她慌亂地低下頭去,用眼角餘光去瞟屋裏的琴兒。

這個布人是她讓琴兒做的,布料用的是她做衣服時剩下的白綢,一般的下人根本沒有。

琴兒知道大事不好,躲在門後不敢出來了。

“瘋丫頭一不會做針線活,二沒有布料,甚至連大門都不能出,我倒想問問她是從哪裏弄來這人偶的?”沈慕晨說著故意把布偶拿到二姨太面前,“二姨娘,這布料不錯,你是裁縫出身,可認得?”

他依然勾著唇角,臉上笑意清淺,那語氣中卻分明帶著嘲諷甚至是挑釁的意味。

一百零七我們走

“我哪裏認得!”二姨太別過臉去,連看都不敢看布人。

“是嗎?親家老爺可是當地出了名的裁縫啊,二姨娘你從小耳濡目染,就沒有學會認布?”沈慕晨語氣中的諷刺更甚,直接將布人丟到了二姨太的腳下,俊臉一沈,喝道:“今後我要再看到這不幹凈的東西出現,別怪我不客氣了!”

二姨太嚇得一個踉蹌倒退了半步,那張俏臉瞬間成了豬肝色。連門後的琴兒都跟著渾身一震,差點沒有跳起來。

大少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?林管家和李姐、春桃等人再次面面相覷。

這還是她那個一直病病怏怏,凡事隱忍退讓的兒子嗎?大太太也驚訝得目瞪口呆。

“娘,瘋丫頭自從進了我的院子就一直盡心盡力,從來沒有一點二心,請你以後不要再為難她了!”沈慕晨又走到大太太面前說道。

大太太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了,呆呆地看著他,半晌才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
“我們走。”完全無視眾人震驚的目光,沈慕晨直接拉起夏依依的手,一聲不響地把她帶回自己的院子去了。

從二姨太的院子到沈慕晨的院子,這段路上夏依依的腦袋幾乎處於癱瘓狀態,就那樣糊裏糊塗地被人牽著,又糊裏糊塗地進了院子,進了屋。

“他們之前沒有打你吧?”在客廳裏,沈慕晨放開夏依依,看著她問道。

他剛才當著那麽多人的面牽她的手?夏依依還有些恍惚,木木地看著他,楞了楞才搖頭。

沈慕晨的表情緩和下來,柔聲叮囑道:“下次誰再找你的麻煩直接過來告訴我,不用理會他們!”

他額前的短發淩亂地翹起,那件夾裳胡亂披在肩上,看起來邋裏邋遢的,跟平時幹凈清爽的風格簡直判若兩人。夏依依看著他突然笑了。

這是沈慕晨啊,為了她不顧一切的沈慕晨!他不顧自己的形象跑去救她,又不顧影響地把她帶回來。

這樣的沈慕晨,哪怕為他去死她也願意!

“你笑什麽?”這丫頭嚇傻了不成?她可不像那麽膽小的人!沈慕晨感到一頭霧水。

“我高興,因為以後有大少爺撐腰了呀!”夏依依笑容更甚,眉眼彎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。

“你這丫頭!”沈慕晨情不自禁地眸光幽深,無奈的語氣中亦帶出了一絲寵溺。

“好了,你回去再睡會吧,這裏有虎子就行了。”他笑容和煦道。

“大少爺,那二姨太……”

“那些事情不用我們操心了,自然會有人管的。”別人的性格他或許不了解,可他母親那睚眥必報的性格又怎麽會不了解?沈慕晨捏了捏眉心:只怕沈家又要不得安寧了!

……

大少爺竟然當眾牽著瘋丫頭的手,把她帶走了?!沈慕晨帶著夏依依走了之後,二姨太院子裏的那些人好一會才回過神來,大家你看我我看你,似乎覺得剛才的一幕有些不真實。

大太太更加反應不過來,那張已刻上歲月痕跡的臉龐久久地望著院門,仿佛那兩個年輕的身影還在她的視線中。

“太太,”李姐走到她身邊輕聲提醒,“您看這邊該怎麽處理?”

這邊?大太太緩緩回過頭來,望向縮在墻邊的二姨太,“慕晨饒了她我可不會饒她,給我把布人收好,等老爺回來好好給他看看!”

想了想,她又道:“把那壇錢也一並收起來,到時讓二姨太親自去向老爺解釋!”

她一個嫁妝豐厚的大小姐,沈家的正室太太,這些年的私房錢都沒有這麽多,一個區區裁縫的女兒,怎麽可能有這麽多錢?這壇錢的來歷太可疑了,若真是老爺私下給這兩母子的,那她正好趁這個機會跟老爺當面對質,問問他為什麽要如此偏心!

大太太一邊在心裏算計,一邊不自覺地把二姨太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:這些年不管在穿的,還是在用的上,從來不見她顯山露水,沒想到她竟然私底下藏了這麽多錢!

真是小看她了!

聽說要收走她的錢,二姨太一下就急了,連忙用自己的身子擋在門口,怒道:“那是我自己的私房錢,你們憑什麽收走?”

琴兒聞訊立刻轉身回屋裏抱起了壇子,想找個地方藏起來。

“憑什麽?”大太太挑了挑唇,勾起一絲冷笑,“就憑你用邪門歪道來害我兒子!剛才慕晨說的話你聽到了吧?這個布人根本不關瘋丫頭的事,至於是誰做的,還用我查嗎?”

盡管看到沈慕晨安然無恙,大太太的怒火已經消了大半,可想到二姨太用如此齷蹉的手段來謀害她的兒子,她心裏是怎麽都無法原諒的。

她可不像慕晨那麽好說話!大太太再次朝李姐使了使眼色。

李姐心領神會,徑直走到二姨太面前,說道:“二姨太,那壇錢和布人都是證據,太太說了要交給老爺過目,還請您讓開!”

光是謀害沈慕晨這一條老爺就不會輕饒她,要再扯上放利,老爺即使不把她趕出沈家,只怕今後也沒有好日子過了。二姨太逐漸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,開始感到害怕起來。

她心裏一緊張,原本攔在門框上的手便抓得更緊了。

以為二姨太是擔心她的錢有去無回,林管家覺得自己並不僅僅是太太的幫手,還是整個沈府的管家,上前一步道:“二姨太,請您放心,這錢收過去我會妥善保管,等老爺來做定奪。若是老爺說還給您,我保證到時分文不少。”

他這樣義正辭嚴,難道是以為她覬覦二姨太這點錢不成?大太太瞟了林管家一眼,雖然沒有出聲,心裏卻是極為不悅。

當時以為保下琴兒這事就不會敗露了,沒想到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。面對這般境地,二姨太開始慌了:錢交不交出去謀害沈慕晨的罪名都不會減輕,可一旦交出去,萬一老爺一怒之下不還給她了,怎麽辦?

能不交嗎?這麽多人在逼她,怎麽能躲得過?

二姨太心裏天人交戰,她低頭看著地面,而其他人在看著她,局面進入了僵持的狀態。

李姐耐心有限,擡頭看了看天,語帶嘲諷地問道:“二姨太,現在還不到晌午,您是想一直這樣守到老爺回來嗎?主動認錯或許老爺還能從輕發落,若是非要鬧得雞犬不寧,到時可就不好收場了!”

“是啊,二姨太,太太也說了會交由老爺發落,您又何必如此固執呢?”林管家勸道。

橫豎是躲不過了……二姨太的手一點點松開,最終無力地垂了下來。

一百零八不知死活的東西

雕花窗欞的影子映在房間的地上,也映在二姨太焦慮的臉上。她以手托腮,呆呆地看著窗外。

琴兒端了杯茶輕輕放在她面前,輕聲安慰道:“二姨太,您也別太憂心了,大少爺畢竟好好的,老爺最多也就發一通火,錢應該不會動咱們的。”

“你知道什麽呀!”二姨太長長地嘆了口氣,撫著茶杯道:“之前有三姨太那個妖精在,老爺不來咱們院子裏,現在那妖精走了都快半年了,你看他來過幾次?他這樣不待見我,出了這種事,又怎麽會輕饒了我?”

正是知道老爺不待見她,她才存了那一壇子錢用來防身養老,要是錢沒了,她的後半輩子該怎麽過?

二姨太憂慮地垂下了頭,額前一縷碎發也一並垂了下來,斑駁的陽光將她的臉照得陰晴不定,看起來有些可怖。

琴兒定定地看著,好一會才問道:“那我們昨天送到舅老爺那的東西,到時還要嗎?”

昨天一聽說有人能解巫術後,二姨太立馬讓她把那些東西都轉移出去了,這也是大太太他們今天什麽都沒有搜到的原因。

“當然要,除非那個病鬼沒有活到那天提前死了!”二姨太猛地擡起頭來,“你也看到了,他哪裏像要死的樣子?我嫁進沈家十來年,還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羞辱過,他要是不死,今後我和正兒還能有好日子過嗎?”

今天的情景發生一次就夠她窩火的了,要是今後經常如此,那短命的肯定不是沈慕晨,而是她何玉了!

二姨太邊說邊用拽著絲帕的手拍打桌子,那一腔怒火燒得她眼睛充血,目光似火。

琴兒見狀立即上前對她做禁聲的手勢,又用手指了指靠廚房的那面墻,壓低聲音道:“二姨太,您可小點聲吧,之前瘋丫頭說的那些沒準就是從這裏聽到的,這話要再傳出來咱們又該惹上大麻煩了!”

還真是!就算不是瘋丫頭親耳聽到的,肯定也是廚房裏誰聽到了告訴她的,要不然她怎麽會知道?二姨太死死盯著那面墻,柳眉一擰再擰,終究不再說話了。

……

下午沈老爺回來,聽說這件事後大發雷霆,一怒之下罰二姨太跪在祠堂自省三天,並命人在外面守著,除了上茅房不允許她踏出祠堂一步,也不允許任何人給她送飯或者探視。

晚飯時,夏依依一邊給沈慕晨盛湯,一邊轉告他這個消息。

沈慕晨笑了笑,一副不置可否的態度。

“大少爺,你不覺得老爺罰的太輕了嗎?二姨太是要謀害你啊,如果光跪個祠堂就了事,她下次說不定還會再犯的!”

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。這句話夏依依今天才親身體會過。在她看來,就算沈老爺不把二姨太趕出沈家,至少也應該打上幾十板子讓她長點記性,省得以後再想壞水。

難道沈家的條凳只是為下人準備的,而不針對沈家的人麽?要知道,二姨太那院子裏的人可比任何下人都歹毒啊!

夏依依不解而又不甘心地看著沈慕晨,想從他波瀾不驚的臉上看出一些受害者應該有的反應來。

“說到底她都是沈慕正的母親,老爺不可能輕易把她趕出沈家,這次的懲罰應該是想給她一個教訓,提醒她今後不要再犯吧。”沈慕晨低著頭,一勺一勺喝起湯來。

這個教訓能有用嗎?我看未必吧!夏依依悄悄撇了撇嘴。

同樣都是受害者,她可沒有沈慕晨這樣博大寬厚的胸懷,要是那些人下次再敢惹她,或者加害沈慕晨,她一定要讓他們好看!

沈慕晨的飯還沒有吃完,院子門口響起了叫罵聲。

虎子跑進來回道:“大少爺,二少爺在咱們院子門口罵人哩!”

“不用理他。”沈慕晨頭也不擡地說道。

真是說曹操曹操到,正好她那口惡氣還沒有出呢!夏依依一下來了精神,自告奮勇道:“大少爺,要不我去看看吧?”

沈慕晨輕輕放下碗筷,看著虎子,“堂屋裏老爺他們吃完飯了嗎?”

“好像還沒有。”虎子道。

“那就行了。”沈慕晨又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,起身道:“你就在院子裏看著他,也不用出聲,隨他罵就好了。”

“為什麽啊?”夏依依不解地問道。

人家都欺負到他們大門口來了,哪有躲在屋裏當縮頭烏龜的道理?

虎子也有些納悶,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著聽解釋。

沈慕晨看著他們淡淡一笑,“只管照我吩咐的去做,一會你們就知道了。”

夏依依大惑不解地收拾好飯桌,端著碗筷準備送去後院的時候,沈慕正還在門口罵,看到她似乎罵得更大聲了。

“還有你這個狗東西,是你和沈慕晨一起害的我娘!”沈慕正指著夏依依的鼻子罵道。

你才是狗東西呢!夏依依剛要還嘴,只見沈老爺怒氣沖沖地走了過來,邊走邊喝道:“混賬!誰讓你在這裏大呼小叫的?你娘道德敗壞,做出這等歹毒的事,你還有臉在這裏罵人!”

“我娘是被他們害的!”沈慕正一改往日的畏縮,梗著脖子轉身和沈老爺對峙起來。

“反了!真是反了!”沈老爺氣得面色鐵青,嘴唇都發起抖來,他朝身後的林管家命令道:“把二少爺也給我關起來!”

林管家還沒來得及回應,他又吩咐道:“還有琴兒!先把二少爺和琴兒分別打十板子,然後再關起來!”

“老爺,您別氣壞了身子。”跟過來的大太太拍著沈老爺的背勸道。

琴兒作為二姨太的貼身丫頭沒有約束二少爺的行為,理應受罰。可二少爺犯了那麽多次錯,什麽時候挨過板子啊?林管家一時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
“我是沈家的少爺,以後整個沈家都是我的,你們誰敢打我!”沈慕正雙手叉腰,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式叫道。

不知死活的東西!大太太目光陰狠地瞥了沈慕正一眼,嘴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冷笑。

“混賬東西!我還沒死,沈家輪不到你說話!”沈老爺這下不僅嘴唇發抖,整個人都抖了起來,吼道:“你們還楞著作什麽?給我把這混賬東西拉下去亂棍打死,省得他以後禍害家門!”

亂棍打死?沈家的二少爺?夏依依端著碗筷呆立當場。

她總算知道沈慕晨那家夥的險惡用心了!

盡管沈家執行家法的條凳放在廚房後院,可沈慕正那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幾乎連前門的大馬路都能聽到。

場面太血腥,夏依依不忍多看,放下碗筷就跑回院子裏了。

沈慕晨坐在床上靠著枕頭看書,夏依依壯著膽子上前問道:“大少爺,老爺說要將二少爺亂掍打死呢,你不出去看看?”

“有什麽好看的?亂棍打死不過是一句氣話,最多打個皮開肉綻老爺便會讓人把沈慕正擡下來。”沈慕晨目不斜視地說道。

一百零九交情不錯

進入夏天了,日長夜短。

夏依依還是沒有習慣睡午覺,中午沈慕晨午休的時候她會去後院跟周大娘或者杏兒聊天。

柳千絮又開始拿著繡活來沈家做,經常一坐就是一下午。

這天夏依依正坐在周大娘身邊聽她閑聊,沈慕蕊突然來了。

“二小姐來了。”周大娘擡頭看到她,連忙熱情地打招呼。

夏依依聞訊也連忙起身,隨口笑道:“二小姐怎麽有空過來,學校又罷課啦?”

聽說政府發不出錢來,最近學校經常罷課,連沈老爺這個在政府工作的人薪資都受到了影響。

“嗯。”沈慕蕊悶悶不樂地點頭,問道:“白初夏最近有過來嗎?”

柳千絮原本只是閑閑地瞟了沈慕蕊一眼,聽她問起白初夏,不禁停下了手裏的繡活,不動聲色地打量起她來:沈慕蕊今天是一身標準的學生裝扮,天藍色竹布褂子配黑短裙,腳上是黑色皮鞋,露出一截穿著白色襪子的勻稱小腿。看上去十分青春活潑,嬌俏可人。

“前幾天來過,具體是哪天我忘了。”夏依依說道。

“十二那天來的,還給瘋丫頭送了好大一包點心呢!”柳千絮似笑非笑地接過去,又故意無比羨慕地說道:“白少爺對瘋丫頭那是真好,每次過來都送點心,回回都買元記最好最貴的!”

白初夏來的那天她剛好在前面小賣鋪裏買東西,親眼看到他手裏提著點心。至於是不是元記最好最貴的點心那又有什麽所謂,反正就是要讓沈慕蕊知道白初夏對瘋丫頭非同尋常。

瘋丫頭是她的情敵,沈慕蕊也是她的情敵,若是她們兩個鬥起來,不管誰輸誰贏,對她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。何樂而不為?

聽到柳千絮的話,沈慕蕊果然露出了吃驚的表情,問道:“依依,白初夏為什麽回回都給你買點心啊?”

她和白初夏從小一起長大,他都從來沒有主動買過東西給她。為什麽要買給這個丫頭?

沈慕蕊看著夏依依,目光中有驚訝,有疑惑,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
“也沒有回回都買,他說我們這邊進城不方便,過來就順便就帶一些。上次的點心不是買給我的,是大少爺病了,他買來看望大少爺的。”夏依依趕緊解釋道。

柳千絮肯定是看出了沈慕蕊對白初夏的心意,故意用那些話來刺激她。夏依依想著朝柳千絮投去了一記冷眼。

柳千絮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警告,繼續說道:“瘋丫頭,白少爺對你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,他聽說你喜歡吃香雪圓,曾經一次給你買過十斤,你就別不好意思承認了。”

一次給她買十斤香雪圓?沈慕蕊一下瞪大了眼睛,那目光似火一樣灼著夏依依。

那是因為她喜歡吃而買的嘛,明明是賭氣!大家只記得白初夏買點心的事,誰也沒問過他為什麽會買。事情過去這麽久,再解釋也解釋不清了。夏依依有口難辯,氣得小臉通紅。

“二小姐,你是過來看大少爺的吧?他午睡應該快起來了,要不去他屋裏坐坐?”不知道柳千絮還會說出什麽顛倒是非的話來,夏依依只能盡快把沈慕蕊支開。

她不是來看堂哥的,而是來找白初夏。好幾天都沒有見到他,去白家找,下人們告訴她少爺出去了,所以才會找到這裏來。

被夏依依一問,沈慕蕊這才想起堂哥上次病了她還沒有來看過他,不禁覺得過意不去,當即點頭應道:“是啊,我是來看三哥的。”

沈慕蕊嘴裏在應,腳下也在跟著夏依依往前院走,可走出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柳千絮一眼。那眼神像在看一個危險而又神秘的事物,明知不該接近,卻忍不住想要接近。

在沈慕晨的書房坐下,沈慕蕊一眼就看到了點心盤裏那些精致的糕點,忍不住問道:“依依,你跟白初夏是不是交情很好啊?”

她記得元宵節的時候白初夏親自來接夏依依和堂哥去城裏看花燈;上次在城裏又請他們喝茶。之前以為白初夏是跟她堂哥交情好,可聽柳千絮說那話以後,她突然想到了表姐說白初夏不顧一切幫夏依依擋那一花瓶的事。

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某種特殊的情感嗎?

沈慕蕊疑惑的目光將夏依依從頭看到腳,越看越覺得她模樣俊俏,氣質不俗,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對手。

夏依依根本沒想那麽多,坦誠地說道:“白少爺是大少爺的朋友,經常過來,大家見的面多了自然就比較熟了。要說交情,應該算不錯吧。”

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會否認,但白初夏曾為了她奮不顧身過,那不是可以隨便抹殺的。

夏依依感激白初夏的好,也一點點慢慢改變了之前對他的態度,開始真正把他當成一個朋友。但也僅僅是一個朋友而已。

“交情不錯”,這幾個字在沈慕蕊聽到卻是另一番滋味:一個是俊俏的丫頭,一個是風度翩翩的大少爺,這樣的兩個人會有什麽樣的交情呢?

難怪白初夏給這丫頭買點心,專程接她看花燈,請她喝茶,甚至冒險為她擋花瓶!

可那是她喜歡的人啊!

沈慕蕊的眼圏漸漸紅了,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悄然匯聚,然後悄無聲息地滑落。

“二小姐,你這是怎麽了?”夏依依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,一時慌了手腳。

她手忙腳亂地找來帕子遞給她,嘴巴張了又張卻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沈慕蕊拭去淚水,一下擡起頭來,眼巴巴地看著夏依依,“依依,你可不可以把白初夏讓給我?我什麽都願意給你,錢、新衣服、胭脂,你要什麽我都能給你!”

“你要是不想在這裏當丫頭了,想回家,我也可以去求嬸嬸放你出去!”像一個賭桌上的賭徒,沈慕蕊再次加註,大有傾盡一切的決心。

白初夏又不是她的私人物品,她有什麽資格出讓或者和對方交換條件?夏依依錯愕地看著沈慕蕊,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以為她不願意,沈慕蕊又拉起了她的手,用懇求的語氣說道:“依依,就算你也喜歡白初夏,可你畢竟和他認識的時間不久,不像我,從小就和他一起長大。再說你比我小,以後說不定還有機會認識比白初夏更好的人,所以,就把他讓給我好不好?”

“呃……二小姐,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什麽,我和白少爺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系。我的意思是說,他經常來找我們大少爺,所以大家比較熟,就成了朋友。朋友,你明白嗎?”夏依依被她逼得思緒混亂,語無倫次地說道。

一百一去掉多餘的

“你們在說什麽呢?”沈慕晨平靜的聲音從門口傳來。

沈慕蕊迅速擦去了臉上的淚水,勉強擠出笑容道:“沒事,我們沒說什麽。”

一個堂堂大小姐,求一個丫頭讓出自己喜歡的人,這要是讓人聽見了她還有臉見人麽?

夏依依有點抓狂:到底是這個二小姐的腦子進水了,還是她讓瘋丫頭上身了?怎麽就搞不清狀況了呢?

沈慕晨已經走到了她面前,問道:“依依,你發什麽楞呢?”

剛才那番話他在門外都聽到了,白初夏對夏依依的好感他也早就看出來了,只是不知道這丫頭有沒有察覺到而已。

沈慕晨清亮的雙眸靜靜地註視著夏依依,一眼便看穿了她茫然無措的內心。

原來她什麽都不知道!

這丫頭,她在他面前表現得那樣熱情老成,在白初夏面前怎麽變得如此遲鈍了?

沈慕晨勾了勾唇,眼底浮現出一抹自己也說不清的笑意。

“我沒發楞啊,在想……在想晚飯廚房會做什麽好吃的!”沈慕蕊既然不願讓人知道這件事,夏依依也只好幫著掩飾,只不過演技一時沒跟上來,表情有些生硬。

沈慕晨若無其事地走到書桌邊坐了下來,隨口問道:“慕蕊,你今天怎麽沒去學校?”

書桌上他上午練的字已經疊放整齊,筆墨也都收拾得幹幹凈凈,看起來就讓人心情愉悅,沈慕晨愜意地將十指交叉放在桌上,看向沈慕蕊的時候又情不自禁地看了眼夏依依。

沈慕蕊正在思忖著夏依依剛才說的話,對周圍的一切仿若未覺。

夏依依反應過來了,聲音洪亮地回道:“我剛才也問過二小姐了,她說學校罷課了。對吧,二小姐?”

這是在故意提醒沈慕蕊,好在對方也領會了她的意思,勉強笑道:“是啊,最近學校動不動就停課,還好我讀完這季就不讀了,要不然得跟著愁死。”

盡管她臉上的淚水擦去了,可眼睛還是紅紅的,勉強擠出來的笑容配上這泛紅的淚眼,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端倪。

沈慕晨故作不知,叮囑道:“慕蕊,學可以不上,但書不能不讀啊,就算以後在家沒有先生督促,你也要記得多看書學習。”

“嗯。我去前院看看嬸嬸。”沈慕蕊漫不經心地說道。

望著她出去時失魂落魄的背影,沈慕晨無奈地搖了搖頭:白初夏看似大大咧咧,實際卻是個極有原則的人,只怕這個堂妹以後要傷心了!

沈慕蕊從他的院子出去並沒有去前面,而是直接去了廚房後院。

柳千絮還坐在原來的地方繡花,看到她一個人下後來頓時心裏明白了個七八分,但她也沒有點破,反而裝出未知未覺的樣子繼續幹自己的活。

“柳小姐,你之前說白初夏對夏依依特別好是真的嗎?”沈慕蕊放下大小姐的身段主動湊到她身邊問道。

一旁的周大娘覺得她這話問得奇怪,不禁停下了手裏的活計不解地看著她們倆。

柳千絮用眼角餘光掃了眼周大娘,對沈慕蕊笑道:“二小姐,我來之前向你嬸嬸討了幾朵梔子,這會該去折了,要不咱倆一起去?”

盡管不明白對方的用意,沈慕蕊想也沒想便欣然同意了。

兩個人並肩走出小巷,柳千絮悄悄朝沈慕晨的院子看了看,幽幽開口道:“二小姐,你也是住在城裏的,又和白少爺上同一所學校,難道不知道他今年從開年之後就三天兩頭地往我們沈莊跑嗎?你覺得他能來做什麽呢?”

“這……”沈慕蕊想了想,有些尷尬道:“我雖然和他在同一所學校,畢竟住得還有些距離,他平時的行蹤我又怎麽可能了解呢?”

話雖如此,但她在心裏一思量,還真覺得今年白初夏好像特別忙,經常找不到人。

難道他就是跑到這裏來了嗎?

“哦,對了,三月的時候白少爺還特地來邀請瘋丫頭一起去春游呢!當然瘋丫頭一個人不能出門,所以也順帶邀請了你堂哥。我當時沾鄭康的光也跟著去了,因此見證了他對瘋丫頭的百般照顧。當時我記得瘋丫頭好像還說什麽要感情天長地久來著。”柳千絮看似不經意地提道。

感情天長地久?竟然都說到天長地久了!

剛才夏依依不是跟她說他們只是朋友嗎?朋友怎麽會說感情天長地久?

騙子!一個小小的丫頭竟然敢騙她!

沈慕蕊邊走邊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,那張圓潤秀麗的臉龐很快沈下去,慢慢變得烏雲密布,仿佛一場暴風雨頃刻間便會來臨。

已經來到了那棵綠意盎然,芳香四溢的梔子前面,柳千絮裝作挑選梔子,卻不動聲色地把身邊的人看了個透。

“這樣最好,開了一半,拿回去用水養著能開個兩三天呢!”她折下一朵半開的梔子,拿到鼻子下嗅了嗅,露出一個陶醉的表情,“誒,二小姐,上次春游那麽熱鬧,你怎麽沒來啊?”

人家根本沒有叫她,她連信都不知道,怎麽來?

以前她也邀請過白初夏一起春游,為什麽白初夏邀請夏依依和堂哥的時候就沒想過帶上她呢?

或許在他的心裏從來就沒有過她的位置吧?從前是這樣,認識夏依依之後更是這樣!

沈慕蕊木木地站在花樹前,不僅對那濃郁的芬芳仿若未覺,連整樹嬌艷的花朵都像沒能入她的眼。

對方不回應,柳千絮也不繼續追問,自顧自地挑起花兒來。

不到一會,她兩只手便拿得滿滿的,再也無法多折了。

看著一樹千嬌百媚,各有姿色的花朵,柳千絮大聲感嘆道:“還是古人說的好啊:‘花開堪折直須折,莫待無花空折枝。’你說呢,二小姐?”

沈慕蕊從小和白初夏一起長大,若是雙方有意,這個年紀早就定婚了。此刻她在這裏黯然神傷只能說明白初夏對她無意,既然如此,她再怎麽努力都是枉然,最多也就是給瘋丫頭制造阻撓。

用這個多餘的二小姐去牽制瘋丫頭那個強勁的對手,這樣的棋局對她來說才會贏面更大!

柳千絮從腕上裝繡活的小花籃裏取出一根線,將手上的花紮成了一個花束,捧在手裏看了又看,嗅了又嗅,最終滿意地彎起了嘴角。

沈慕蕊又何嘗不明白她這句話的個中深意,只是落花有意,流水無情,她根本就不曾有過時機,又怎麽把握時機?

站在午後明媚的陽光裏,站在燦爛的花樹前,沈慕蕊的心如墜入了冰窟,16年來頭一次感到如此孤獨、絕望。

“之前總聽說花樹需要修剪,看來還真是有道理的。瞧這梔子,沒有一根多餘的枝葉拖累,所以才能長得這麽好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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